
人们已然习惯将高考作文题目按照不同标准进行命名归类,譬如“命题作文”“话题作文”“材料作文”“现象类作文”“观点类作文”等。虽然高考作文命题形式不断创新,不断规避类型化,但于考生而言,其本质还是限定性思维型应答。基于此,如何引导学生遵循写作规律,突破考场作文局限,以逻辑思维视角审题写作,不失为一种备考实践探索。一、命题本质:受限情境下的思维型应答(一)、高考写作的双重属性传统认知中将高考作文等同于写作,本质上混淆了写作本体论与价值论的差异。实际上高考作文作为特殊语篇类型,兼具测评工具与素养载体双重属性。测评工具属性是其本质属性,要求考生在限定时间内完成指定命题写作,符合《中国高考评价体系》“思维方法群”中归纳概括、演绎推理等关键能力的考查要求。素养载体属性则试图通过“语言建构-思维发展-审美鉴赏-文化传承”的复合过程,实现高考作文从解题到立意的思维跃迁。另外,《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2017年版2020年修订)》也明确指出,高中写作教学应“发展直觉思维、形象思维、逻辑思维、辩证思维和创造思维”。基于此,高考作文写作理应回归其测评工具的本质属性,高考作文题目也应还原其考试题本身,在保证选拔区分度的前提下,重构兼具思维深度与人文厚度的新型评价体系。(二)、命题的逻辑结构化趋向以2024年上海卷作文题为例,作文题目呈现出典型的双概念条件命题结构:将“生活中,人们常用认可度判别事物,区分高下”设为P,将“请谈谈你对认可度的认识和思考”设为Q,通过逻辑公式表征为P→Q。有考生受题目导语“认识和思考”干扰,将其误判为关于“认可度”的话题作文,实则命题者是通过设置“认可度(P)→判别标准(Q)”的或然性关联,构建起逻辑反思空间——考生既需论证P作为Q的可能性(逻辑必然性),又要反思P作为Q的局限性(辩证否定性)。这种“命题-反命题”的思辨结构,与《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思维发展与提升”素养中“运用批判性思维审视语言文字作品”的要求形成呼应,实质是通过逻辑命题驱动考生完成价值判断的测评手段。(见表1)年度核心概念逻辑结构思维指向2024认可度概念关系判断(P→Q)辩证思维2023探索世界条件推理(如果A→那么B)创造思维2022小时候的发问习惯现象归因(S→R)批判思维(表1 2022-2024上海卷高考作文命题逻辑结构分析)除了上海卷一贯的思辨风格,近三年全国卷作文命题也呈现出显著的逻辑思辨特征。(见表2)近三年全国卷高考作文命题数据分析年度核心概念数量隐含逻辑关系类型思辨层级20242.8条件推理(62%)三级20232.5归因论证(58%)二级20222.3现象评析(53%)一级(表2 数据来源:教育部考试中心《高考试题分析》历年辑录)近三年全国卷反映出命题设计正由单一主题向复合概念转型,这与《中国高考评价体系》强调的“思维方法群”考查要求相契合。隐含逻辑关系类型升级,表明测评重心已从表层分析转向深度推理;思辨层级的递进也印证了命题改革对批判性思维的强化导向。由此可见,当下高考作文命题正通过增强概念密度、提升思维复杂度,构建起兼具选拔功能与育人价值的测评手段。二、三级审题模型:从概念到推理的思维进阶根据《中国高考评价体系》对学科素养的界定,高考作文审题过程实质是“知识获取-实践操作-思维认知”的能力跃迁。即便是隐喻类的作文题,譬如以2023年新课标Ⅰ卷“故事的力量”为例,考生也需先界定“故事”的概念外延(知识获取),再判断“力量”的作用机制(实践操作),最终在多元维度中去完成推理(思维认知)。这种思维进阶过程,恰与课程标准所要求的“语言建构-思维发展-审美鉴赏-文化传承”的核心素养形成映射。下面,本研究以全国卷作文题为例,以逻辑思维为基点,尝试建构从“概念界定-关系判断-推理证明”的三级审题模型。(一)、概念界定:对应语言建构的精准性逻辑学视阈中,概念作为认知的基本单元,本质上是语言符号对事物本质属性的结构化表征。这一认知工具通过定义实现其符号化建构,定义即运用语言系统对概念内涵进行精确锚定。这种语言建构的精密性要求,在高考论述文写作中具有根本性价值——因为任何说理活动,本质上都是概念系统的符号化推演。以2024年全国卷作文题(“随着互联网的普及、人工智能的应用,越来越多的问题能很快得到答案。那么,我们的问题是否会越来越少?”)中反复出现的“问题”概念为例,其语言建构的双重性特征尤为显著。材料首句“越来越多的问题能很快得到答案”中的“问题”,其能指符号指向人类认知体系中的普遍性存在,外延涵盖技术障碍、知识盲区等;而第二判断“我们的问题”通过人称代词“我们”的限定,在语境中建构出新的符号意义——特指主体生存的困惑。若考生缺乏对语言系统的建构意识,极易混淆“问题”概念,陷入逻辑陷阱,这也正是命题者所预设的考点。其实,在高考论述文写作中,每个核心概念都需要通过定义操作,完成语言系统的精密建构。这一语言建构过程本质上是对思维的规约。可以这样说,当下高考论述文对概念界定的考查,本质上就是对考生语言建构能力的检测——能否通过精准的语言符号操作,在有限的语篇空间中建立自洽的意义世界。(二)、关系判断:体现辩证思维的深刻性在逻辑思维观照下,判断的本质是建立概念间的逻辑连接。考生不仅要看到题目中概念间表面的关联(譬如因果关系或对立关系),更要理解这些关系如何相互影响、转化甚至产生新的矛盾。这种思维品质在高考作文审题中,具象化为对命题材料隐含矛盾的揭示与转化能力。再以全国卷作文题为例,题目中“科技发展加速问题解决”与“人类问题是否减少”的双重判断,恰恰构成了辩证思维的典型场域。两个观点看似简单:若A(科技进步解决了大量问题)则B(人类面临的问题减少)。如果只进行表面分析,可能会得出“问题解决导致问题减少”的直线结论。但深入思考会发现,这两个观点之间存在着深刻的辩证关系——每解决一个问题,往往会产生新的问题。这种“消除-催生”的辩证运动,能使判断关系突破线性因果框架。如何把握这种辩证关系,可分三步进行:首先解蔽命题材料的表层对立(问题解决与问题存续),继而揭示矛盾双方的依存性(新问题以旧问题解决为条件),最终发现矛盾转化的可能性(问题性质从技术性向价值性跃迁)。例如,当人工智能帮我们快速找到答案时,我们反而需要思考“应该提出什么问题”这种更高层次的困惑。高考作文对辩证思维的考查,在审题操作层面体现为关系判断的层级建构能力。初级层次需建立概念间的形式关联(譬如用递进关系连接“科技发展”与“问题解决”),高级层次则需构建矛盾关系的转化模型。以全国卷作文题为例,优秀的考场作文往往会建构“问题消解-认知升级-新问题涌现”的辩证循环结构,这种结构本质上是对“量变-质变”辩证思维的具象化演绎。(三)、推理证明:承载文化价值的导向性推理证明看似是纯粹理性的推导过程,实际上每一步推演都渗透着文化价值的筛选与判断。因为高考作文对推理证明能力的考查,本质上也是对学生文化价值判断力的培育——既要展现思维严谨性,也要彰显价值导向性。以全国卷作文题为例,面对“科技解决问题”与“问题是否减少”的逻辑关联,缜密的逻辑推理不应止步于技术层面的论证,而应触及文化价值的土壤。当考生从“问题数量”展开推理,若仅论证“旧问题消除、新问题产生”的循环,这仅是逻辑表层;若能洞察新问题背后的创新,便能触及文明演进的文化密码。这种推理过程,实际上是在检验考生是否理解“问题意识”对文明进步的驱动价值。文化价值的导向性更体现在对“问题深度”的推理中。面对科技能解决知识性问题却难以应对人文困境的现实,考生若仅停留于比较技术优劣,则陷入工具理性窠臼;若能联系“求善”的人文传统,譬如墨子兼爱思想对当下热点AI伦理的启示,便能展现出价值理性的光芒。最具文化张力的推理藏在“问题与答案的关系”中。当考生剖析“快速获取答案”现象时,若单纯批判思维惰性,仅是常规论述;若能追溯中华文化中“审问慎思”的治学传统,譬如朱熹“格物致知”强调的追问精神,便能建构起文化自觉的认知框架。在核心素养导向语文教学的今天,推理证明已超越单纯的思维训练,成为文化价值传承的重要载体。当下高考作文命题也正不断通过精心设计的逻辑架构,引导考生在概念辨析、关系推演、价值判断中,去实现传统文化基因与当代思维方式的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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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教学转化:思维可视化的实践路径本研究尝试构建“概念界定-关系判断-推理证明”的三维可视化审题模型,试图帮助考生将抽象作文题转化为可操作的思维路径。就像解数学题需要公式,作文也需要思维工具。下面再以2024年上海卷作文题为例,将其写作过程转化为思维可视化路径。上海卷命题文本的逻辑公式表征为P→Q,其中核心概念“认可度”(设为C1)可定义为“群体性价值判断的量化表征”,次概念“判别区分事物高下”(设为C2)则指向“价值排序的方法论体系”。命题材料通过条件关联构建了一个复合命题:“当C1作为C2时,其效度与限度为何?”考生以追问的方式将这个复合命题分解,以递进式问题引导思考:①什么是认可度?(比如豆瓣评分); ②为什么要看认可度?(节省时间、减少犯错);③只看认可度有问题吗?(埋没好作品、忽视个人需求);④更好的判断方式是什么?(参考+验证+独立思考)……根据上述问题追问,可再将审题过程抽象化为五阶可视化“问题链”:①概念辨析层(P/Q本质)→②因果追溯层(P-Q关联)→③辩证分析层(正负效价)→④价值判断层(主客体关系)→⑤方法论层(认知建构)。我们在教学实践中还原一篇优秀高考作文写作思路,来检验印证其论证结构是否逻辑自洽。下面就以这篇《众人领进门,认知在个人》(《语文学习》2024.08;一类文上)为例,具体阐述:①去哪里吃饭?先问“大众点评”,看哪部电影?参考“豆瓣评分”,至少在信息触手可及的当下,依据“认可度”来评判高下已成常态。问题在于,这种方式是否经得起推敲?我认为“认可度”作为判别事物的参考,而真正对事物的认识在于个人。【解析】从“依据认可度来评判高下已成常态”,可看出考生准确把握了命题意图,开门见山,亮明观点:“我认为认可度作为判别事物的参考,而真正对事物的认识在于个人。”②在“借以判别生活中事物”的语境中,“认可度”天然带有“众人”的色彩。严格来说,它描述的是一种群体评判的量化平均。无疑,这一概念的提出与应用铺成了判别事物的捷径,“听听别人怎么说”,是再自然不过的思维惯性。这种惯性在有些时候的确降低了判别的难度,加快了判别的效率,甚至通过“博采众长”一定程度上提高了判别的客观性。同时“认可度”的引入也迎合了社会层面,而不仅是个人角度对某一事物的评判需求。【解析】以“怎么样”维度切入,从“从众”等方面谈人们为何以“认可度区分和评判”及其好处。③然而问题接踵而来。在上述过程中,我们似乎假定影响我们所见“认可度”的众人都葆有充分的理性与诚意。可惜,这一前提并不完备。《乌合之众》中已断言:“群体不善思考,但善于得出结论。”换言之,在“认可度”出炉的过程中,掺杂太多“他人”思维与行为的非理性与不可知性——这极易令我们借以做出的判别与事实所值相去甚远。【解析】以“怎么样”维度切入,从“认可”的“非理性与不可知性”等方面谈“认可度区分和评判”的弊端。④另一方面,“认可度”毕竟是“度”,是一种“数据”。无论是特定数字还是等级性质的“程度”,其所基于的数学模型不允许“认可度”考量不同个体的评判标准之差异,亦不能使其真实反应特定个体做出判别时产生的模糊。但真正重要的主观感受,诚如荣格所言,“若敢以数据来推测,便要付出道德的代价。”不是说依据“认可度”做出的判别就必然有违公义,而是说“认可度”在引导判别时存在不可逾越的“人性”上的失能。【解析】以“怎么样”维度切入,进一步从“度”的“考量评判差异”谈“认可度区分和评判”的弊端。⑤一言以蔽之,“认可度”常常在主观性与客观性之间位于尴尬的处境,本质上,“高下之分”作为价值判断总要回归个人,而直接做判别的又是那个不可替代的“你”。人去判别事物终究要靠自己的眼光。如此做出的判别,才算吻合“判别”本身的奥义。基于他人眼光的“认可度”当然不必就此弃之草芥,但它更合适的定位在于判别前的参考与判别后的印证,不在竞争“做出判别”的“人”的主体性。【解析】以“怎么办”维度切入,对“'认可度’与'判别事物,区分高下’”的关系进行思辨考量:“更合适的定位在于判别前的参考与判别后的印证”。⑥进而言之,我们也不能放言“我的眼睛就是尺”。纵使是自己的“认可”,也不能与“认识”划上等号。尼采说:“视角主义教给我们的不是分裂的必然,而是谦逊的必要。”保留与维系判别的主动性同时,也要对他人观点不失敬意与尊重。因为“认可”可以一蹴而就,而“认知”却需要“博闻强志”,只有当我们由判别事物走向认知事物时,我们的主体性才完成理性的闭环,践行了“认可度”的初心。众人领进门,认知在个人。愿我们都能找到“认可度”与“我”最合适的羁绊。【解析】以“怎么办”维度切入,在辨析两个概念的基础上,提出解决办法;最后一句亮明观点“众人领进门,认知在个人”,回应标题。作者运用了清晰的思维框架:现象描述(信息时代判别常态)→本质剖析(量化均值的工具理性)→辩证反思(群体非理性陷阱)→学理升华(荣格道德警示/尼采视角主义)→方法论建构(主客体动态平衡)。文章层次清晰,结构严谨,呈现出典型的可视化思维特征。这说明,将思维可视化工具引入写作教学,可能会破解作文审题“黑箱化”困境,通过概念图谱、问题链、论证模型等可视化手段,使隐性思维显性化、离散思维结构化、线性思维立体化,为核心素养导向的高考作文教学提供探索的路径。四、余论:工具理性与文化价值的平衡基于逻辑思维的三级审题模型,通过逻辑追问构建认知图谱——从本体论层面的“命题本质(What)”到价值论维度的“意义生成(Why)”,最终延伸至方法论领域的“解决方案(How)”。这种工具理性的结构化思维虽能有效破解审题的表层逻辑,却需警惕陷入技术主义的窠臼。王宁教授就曾指出:“语言建构与思维发展具有共生性,不能剥离文化语境谈逻辑。” 本研究在教学实践中的难点突破,在于如何将程序化的问题分解策略转化为具有文化厚度的认知脚手架。这要求教师既要教授“如何追问”的思维技术,更要培育“为何追问”的价值自觉,使高考作文既展现严谨的思辨脉络,又焕发鲜活的生命温度,最终达成工具理性与文化价值的平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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